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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何人都是从一岁、两岁、三岁慢慢长大的,都得到过这个社会的包容。现在轮到我们成年人为弱势群体提供包容了,不要做一个过河抽桥的人。
撰稿丨高风晚
最近,作家苏小懒因为反对高铁歧视性地提醒所有带孩子出行的家庭,上了热搜。
当然对于这种提醒是否带有歧视意味,大家分歧很大,苏小懒本人也因此遭受了网暴,被讽刺为“太子妈”。
7月27日,又发生一起“一岁幼儿在高铁上哭闹被乘客投诉,家长与对方发生争执”的事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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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这一起起因为高铁上的孩子引发的争执,我作为一个2岁1个月的女宝宝(为了方便叙述,就把她叫做AA吧)的妈妈,感到很难过。我感觉我们这些家长,仿佛是社会的罪人,带着孩子乘坐高铁,就是在给社会和他人找麻烦。
作为一个“麻烦制造者”,有些话我实在是不吐不快,毕竟,不能让反对对儿童的苛待,成为苏小懒一个人的战斗。
让我们旗帜鲜明地宣称:作为家长,我有权带孩子坐高铁;我的孩子有权在高铁上哭!
01
面对这股整治“熊孩子”的风气,很多人说不用紧张,他们“不是讨厌熊孩子,而是讨厌不教育孩子的熊家长”。但是,当家长教育了可孩子听不懂,教育达不到让孩子不“熊”的效果时,我这个家长,会不会被认为是“熊家长”呢?我心里没底。
我举个例子:AA认生很严重,非常严重。
有多严重?
小区一起遛娃的邻居爷爷给AA打招呼,就把AA吓哭了,搞得邻居爷爷几个月没敢再靠近我们;AA在小区滑梯上玩,滑梯上来一个别的小宝宝,AA就不玩了扭头就走;小区里有人给正在遛AA的AA姥姥打个招呼,AA就吓得大叫“回家”“回家”;几次去儿保都哭得彻底没法配合医生;人少的时候才能放开玩儿,人一多就紧张……
这也正常,毕竟我和AA爹两个社恐,也生不出社牛娃。
因为她这个性格,我们周岁照拖到一岁两个月去拍,也没拍成功。摄影师和家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都没法把她从妈妈身上哄下来,在摄影棚里一落地就哭。没办法,只好放弃回家了。
AA一岁七个月的时候我们第二次尝试去拍“周岁照”(没办法钱都交了),比认生最严重的时候大为好转,虽然还是比较拘谨、僵硬,一张笑脸也没有,好歹坚持拍完了。
这件事给了我信心,让我在AA两周岁当天作死要去拍一套全家福。吃完生日宴,爸爸妈妈、姥姥姥爷、爷爷奶奶带着AA,七个人浩浩荡荡杀到照相馆。
然后全员换礼服,三位女士还要化妆做发型。给我做妆发的时间有点长,近一个小时。其他人先拍,然后等我到了拍全家福。
AA可能是在陌生的地方待得时间有点长了,有点紧张、烦躁,加上一直没见到妈妈,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就开始扒在我身上哭,委屈巴巴的。摄影师为了逗她开心,做了个错误举动:拿着一只可爱的玩具小熊跑过来说,“小熊来咬你啦!”
这下彻底完了。AA还分不清什么是开玩笑,什么是现实,真的以为小熊要来咬她,彻底崩溃,嚎啕大哭,并且边哭边用手指着照相馆门口,意思是我要出去,我要回家。
可是我不想回家啊,我刚刚做好妆发换上华服,全家福还没拍啊。奶奶爷爷还是从天津过来的,我也不可能再组织全家再来化妆拍一次了呀。
我们为了哄好AA,全家上阵,甚至放了“大招”:拿出了棒棒糖,播上了动画片,但是不管用。当时她的全部需求就一个——回家,找到安全感。
哭了二三十分钟以后,姥姥和奶奶不忍心再让孙女哭下去了,劝我回家。好吧,我们全员只好迅速换下衣服、卸下妆发,带AA回家。出了照相馆走到停车场,小屁孩情绪马上无缝切换,马上嬉皮笑脸、眉开眼笑。
那么,如果把这段场景平移到高铁上,可能就会是这样一个场景:
三四个小时的行程,陌生的环境,大量的陌生人,微微的晃动,都可能让AA感到紧张、烦躁。她忍耐了一段时间后,开始忍受不了,闹着要回家。
她开始嚎啕大哭,并且边哭边用手指着外面,意思是我要出去,我要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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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抱呀,哄呀,拿出棒棒糖,播上动画片,但都不管用。因为她的全部需求就一个——回家,找到安全感。需求得不到满足,她就一直哭。
周围人:熊孩子一直哭一直哭,烦死了,打扰我休息。家长也不管管,熊家长!
02
许多高铁上反复广播,如果婴幼儿哭闹,要去车厢连接处。
且不说车厢连接处的安全问题,这样的广播给人的感觉是,高铁上孩子不能哭,一哭就是打扰其他乘客的罪人,是熊孩子。
但是,高铁是个交通工具,它的主要职责是让旅客安全、准时抵达目的地。同时,高铁是个公共场所,既然是公共场所,就不可能也不应该要求得到像是在自家卧室、酒店房间里一样完全不受打扰的个人安宁。
诚然,在高铁上休息、睡觉,是你的权利,但是你不能因为行使你睡觉的权利,就剥夺其他旅客在高铁上正常活动的权利。
这些活动包括:以正常的音量聊天、打电话,渴了接水喝,饿了吃饭吃泡面吃零食,上厕所,长时间坐得腰酸背痛起身在过道上溜达溜达等等。
而对于婴幼儿来说,哭,就是他们的正常活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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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岁多的孩子,基本上没有语言能力,只会叫爸爸妈妈。饿了——哭,困了——哭,尿了拉了——哭,害怕了——哭,不舒服了——哭,玩具掉了——哭,想妈妈了——哭,想回家了——哭……他们所有的生理和心理需求,都只能用哭来表达,而家长对此无能为力;
两三岁的孩子,比一岁多的孩子好点但有限,他们逐渐能说两三个词组成的句子了,但是距离准确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感受还有很遥远的距离,表达不清楚,需求得不到满足,还是只能哭。
更何况,这个年龄段的孩子,无论是能力,还是眼界,都实在是太弱小了,他们很容易“大惊小怪”,街上驶过的改装车的轰鸣,陌生人的一个眼神,路上遇到的一只小狗,妈妈没有准确找到她想看的绘本,玩具盒拧不开,零食掉到地上不能吃了,这些事都能让他们感到紧张、害怕或挫败,然后开始哭。
成年人有时候都会崩溃,需要用哭来发泄情绪,还有很多成年人情绪不稳定,时常情绪失控,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给其他人。现在,却要求一个婴幼儿情绪稳定,在几个小时的高铁旅程中不能哭,可能吗?现实吗?
所以说,哭,是婴幼儿的语言,是他们的正常活动,是他们的基本人权。
不让婴幼儿在高铁上哭,这不人道。
举个例子,你在高铁上坐在靠过道一边的座位,列车晃动中你困了,放倒座位睡一会。睡着睡着,你身旁的旅客要去洗手间,把你叫醒,让你让一下让他出去。
被吵醒了你可能心里有点不爽,但是你不会表现出来,因为你知道为了睡觉不让别人去洗手间是无理取闹;然后你接着睡,睡着睡着,高铁上卖零食的小推车经过叫卖把你吵醒,你心里有点不爽但你无法抱怨,因为你知道这是高铁上的正常经营活动;然后你接着睡,睡着睡着,后排的一个孩子突然哇哇大哭,把你吵醒了。这会儿你站起来,对着孩子和家长“打扰到我了”“熊孩子”“熊家长”的一顿输出。
亲,双标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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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童是社会的弱势群体,不能让他们不但得不到优待,反而要被剥夺“哭”这一基本权利。
03
说到“熊孩子”的问题,有些人总爱强调教育,称“没有教不好的孩子,只有不会教的父母”,认为教育包治百病。
但他们好像忘了,教育的基础是大脑发育。
在“一岁幼儿在高铁上哭闹被乘客投诉,家长与对方发生争执”的新闻下,有人指责一岁幼儿的家长。
评论称,“记得有个新闻说小女孩坐十个小时列车不哭不闹,人家做得到你的孩子为什么做不到”“父母不会教就把小孩扔了吧”“管不了就别生”“可以理解作为父母的难处,但不能接受因为他们的过错妨碍到我”……
面对这些言论,我只剩下无力。一岁的孩子,饿了只会哭;三岁的孩子,饿了会找家长说“妈妈我饿了”,他们不会认为,孩子的这些变化,主要是因为父母教的好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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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“高铁侠”整治“熊孩子”为例:在乱糟糟的高铁上大吼一声“别吵了”,七八岁的大孩子可能会一下子安静下来,并感觉到“原来我们闹腾的动静太大了,让别人厌烦了”“不能再这样做了,会被批评”;四五岁的孩子,可能会懵一下,然后该干啥干啥,因为他们不知道是在说他吵;而三岁以下的孩子,只会哭得更大声。
因为他们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突然一声巨响只会令他们感到紧张害怕,想赶紧回到熟悉的、有安全感的地方,并因需求得不到满足而一直哭闹,完全不考虑“马上回家”这一需求的现实性。
不同年龄孩子的不同表现,不是家长“教育”的差异导致的,而主要是不同年龄的孩子大脑发育存在差异。低龄儿童的小脑瓜还理解不了复杂概念和社会规则。这一点,教育也无能为力。
所以,我恳请各位“高铁侠”整治“熊孩子”的时候,枪口抬高一厘米,给还“听不懂人话”的低龄儿童一点宽容,给我们这些普通家长和普通孩子一点空间。
不要忘记,任何人都是从一岁、两岁、三岁慢慢长大的,都得到过这个社会的包容。现在轮到我们成年人为弱势群体提供包容了,不要做一个过河抽桥的人。